北大张帆的美国观察：目前美国的民众和政府正在惊醒

新冠肺炎疫情持续蔓延，恐慌情绪席卷全球市场。全球多个主要股市触发熔断机制暂停交易，数十个股市进入“技术性熊市”。与此同时，部分国家出台救市措施，包括临时禁止股票卖空、央行投放流动性等。

全球经济危机来了吗？如何看待全球主要经济体的经济形势？疫情将对全球化带来哪些挑战？全球经济如何应对疫情冲击？疫情之后，全球政治经济格局将发生哪些变化？新京报邀请中国、美国、日本、英国、澳大利亚等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学者围绕国内公众关注的经济议题，记录他们的经济观察。

今天我们推出第一期《北大张帆的美国观察：目前美国的民众和政府正在惊醒》。近期，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张帆停留在美国，以下是他的美国观察：

最近美国新型冠状病毒疫情迅速发展，截至3月13日全美确诊2200多例。纽约市目前确诊不到100例，但市长预测未来一两周会达到1000例。这种情况下，经济出现大量不确定因素，股市3月12日下跌约2400点创历史纪录，3月13日又大涨近2000点，许多工作多年的交易员从未看到过如此剧烈的涨跌。尽管有所反弹，股市近三周已累计下跌5000点。

股市波动是对未来不确定性的预先反应。股市对美国和世界政治经济情况的反应本来就十分敏感，带有情绪色彩，然而这一次股市波动的特点是对疫情不确定性的预先反应。疫情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外生冲击。此次疫情的全球和美国扩散的广度和深度在目前阶段是不可知的，而疫情对经济的影响的估算取决于对疫情的预测。

疫情的到来在美国引起一定程度的应对混乱。测试盒供给严重不足。总统特朗普的表现也备受诟病。总统3月11日对全国广播讲话中多次口误。总统和患者接触，但拒绝验血，人们质疑总统是否以身作则，对身边工作人员的健康负责。

为应对疫情和股市的下跌，美国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，主要包括两方面：防疫措施和经济政策。防疫措施主要包括：测试权限从联邦下放到地方政府和私人企业，从而扩大测试的范围；准备足够的医疗人员、医疗设施和用品（病床、呼吸机）；各级政府和私人组织对大型聚集的限制；很多学校的关闭；病患和密切接触者的强制和自愿隔离；对欧洲人员入境的限制。纽约州疫情集中的新罗谢尔市设置了隔离区，区内禁止大型聚集，但不限制出入。经济政策包括：美联储增加隔夜回购以扩大流动性供给；总统提出的对小企业提供贷款、工薪税消减、对在家隔离的工资保障、对医疗的资金投入（以上措施都还没有正式宣布）。国会也提出了类似的扩张性财政政策的提案。

目前政府的政策受到社会各界的批评。批评集中在测试不能普及，这有可能在短期有所改进。还有一个软肋是防疫措施没有限制国内、区内人口的流动。人们怀疑这种措施是否足够强大以遏制疫情的扩散。在经济政策方面，股市暴跌则反映了投资者对政府政策的评价和要求。

美国在防疫中遇到的问题和世界各国有一定的相似性。例如，都面临测试覆盖面的扩大，控制境外输入和境内交叉传染，防疫和经济关系的权衡，医疗保险对治疗的覆盖，对中小企业的支持等。同时，美国的政策又有自己的独特性，比较注重通过广泛宣传使民众加强自觉防范的意识，政府提出指导意见个人企业自己做决定（例如是否在家工作）。防疫是一场战争，需要政府的强力领导，此前美国政府的引导作用较弱，目前各级政府正开始发挥自己的作用，但仍有很多不足之处。

目前，美国的民众和政府正在惊醒。总统特朗普周五宣布全国进入紧急状态。宣布在全国建立多个测试点，任何希望检验的民众可以在谷歌网站上填写自己的情况，如果合格开车到网站公布的地点（往往是大超市的停车场），坐在车里就可以检验。测试普及之所以重要，是因为给定疫情的真实情况（如果对此无能为力的话），疫情的测试达到一定规模才能使数据稳定直至下降。美国正在下大力气解决这个问题。总统宣布紧急状况后，股市暴涨，民众似乎在表示支持。

稳定股市从而稳定经济的根本途径是减少疫情的不确定性。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记者问流行病专家法奇博士疫情会持续多长时间，曲线的形状如何（法奇的角色类似钟南山），但法奇博士没有答案。在疫情的发展趋势清晰之前，任何货币或财政政策仅具有象征性意义。这些政策可以引起股市的反弹，但股市的根本稳定和修正要等到疫情比较确定之后，那时根据疫情才能估计经济损失，股市才能做出根本性的调整。

作者：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教授张帆

新京报记者 侯润芳 编辑 陈莉 校对 李项玲